独执偏见,一意孤行。

【癸阳夜话】【瓶邪】狐言

①这个文言系列终于有名字惹,在五六个候选里边挑了个适合开车而且季节性不强的。(在“夜话”和“消夏录”里纠结了好久)

②大概是个小狐狸精吴邪为了成仙追着老张报恩的故事Orz,超长预警。

③照理白话翻译是力求字字落实的高中式翻译,不过有些部分喝了假酒。而且我也不知道睡了一觉具体是什么内容(滑稽.jpg)。

④为了写小黄.诗(x)特意又把某瓶梅翻了一遍,不知道为毛有些地方很戳笑点。自己的写太让人头秃,有时间再润色吧Orz。

⑤传送门:化猫    凌霄    夜记    未命名    总目录

        先叔母魏来锦之父,讳游藻,祖居松漠,官司典试;及悬车,馆于西郊空宅,名之曰藻华书舍。神爵三年,余尝过之,广数十亩,楼宇连亘,叠石流泉,苍松翠竹,鱼鸟相亲,蝶鹤成舞,书声琅琅出于纸窗修竹间,琴声泠泠浮诸烟霞繁花中。不似北河风貌,如临姑苏山水,余甚异之。

        是夜,相与饮,酒数行,问之以书舍之事,曰张氏第也,宗子就狐仙以云游,族人遂隐,是故萧条。藻惜其废败,入之惊见画栋珠帘,芳园翠微悉如往日。俄见一素笺落于怀,书:“片玉若磨唯转莹,莫辞云水入庐峰。”乃设学于此。

        藻知余幼时即嗜稗官野史,因说其事,聊资一欢。余深感其言,遂录其所述,以遗后人。

        松漠张氏,世以启攒为业,常探人所罕至之地,累代阴知非常之事不可胜数,以是皇亲贵胄往来甚笃,而私不为外人道,故难知其深也。征和六年,宗子起灵与数族人访墟墓寻棺之未藏者,时荒原阒寂,棒莽翳然,柩未启则窸窣之声见闻。灵以手入,触之茸茸有物,疑其狐也。当时是,狐霍然而苏,遽起而驰,以其行过疾,不可细视,唯见一物皓洁如月耳。族人举弓欲射,灵止之,遂终得亡。

        越明年,灵调息园中,夜半一青衣少年挑莲灯而来,白皙温雅,眼波流丽。见灵,趋与为礼,略致慰问。自云吴氏长孙邪,缘溪步月,忘路之远近,误入此地,望不见怪。灵知其狐,遂不欲言。邪亦不恼,原其本为临安白狐,访友至此,酣醉而大卧,不省世事,幸得灵相助不至殒命,因思结草衔环。友劝曰:“灵其人心性漠寒,亦无缺憾,莫以磁石引榆木,引之不动,徒取辱耳。”曰:“非矣,余惟欲报恩,免于阴德有损,为害修仙之途。况媚人之事,余固不为也。”

        灵将欲去,邪思之再三曰:“余此行为除业以免有妨登仙,无意为祸,奈何整肃至此?”灵漠然曰:“佛言一切众生,慎勿造因。吾不求报,尔可径去。”曰:“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余固为之也。”灵知其念不可移,遂不应。邪始觉少愠,谋寓形于偶化厉鬼而骇之,当其觳觫则现身以除怪。非但恩情得报,且责其倨傲,实良策也。

        次夜宵分,灵读于阁,近四更许,忽闻窗隙窣窣有声,急视之,一青面罗刹裂窗而入,锯牙钩爪,目光睒闪,房壁震摇,其势欲倾。灵起眼望之,色无少变,亦不恐怖。罗刹愕眙少间,喁喁以白:“君不惧之?”不答,默而视之,罗刹欻然面颊,仓卒烟然化去。少倾,窗棂亦不复见损。

        其后灵不复见邪,惟日见案头青碧牡丹一朵,瓣中脉络如金丝,花叶葳蕤,思之良久,卒不忍弃,置之瓶中;或遥望邪,瞥不可见;偿置书于案,亦有览阅之迹。经年如是。

        元平初年,灵偶见邪摹其字,用心精专而不闻它事。窃觇之,措笔缀墨,捉其神骨,不似初事;而矫然特出,不复灵之中正循检矣。唏曰:“黄口孺子今可识文矣。”赧颜曰:“余初化形其年顽蒙,行事不规,将欲偿之。”问曰:“如之奈何?”邪笑而不应。

        由是夜夜必至,雅谈园中,捧卷评句,把酒对弈,意绪风流,使人忘倦。狎亵之际,邪意殊羞怯,佯吓曰:“狐能摄精补益而死人,君不惧之?”曰:“恣尔取而用之。”但见:

        粉蝶偷香,脉脉春意正浓。

        蜻蜓戏水,恰恰莺语婉转。

        莲生并蒂衾榻上,枝结连理枕席中。

        灯光影里,笑吐舌尖;

        鲛绡帐内,星眼朦胧。

        一来一往,巫山几度,枕边风月未减;

        一迎一送,云雨数番,发端兰麝竟生。

        灵龟吐泉,春色横眉;

        莺恣燕采,曲尽于飞。

        逾数月,方欲息烛登床,忽庭下霹雳一声,摆簸山岳,急雨狂风,木叶乱鸣。闻云中人叱邪曰:“尔非花月之妖,千年修行,今堪毁于私情哉?倘事一发,天降雷劫,虽吾不可救也。”骂已,积云消散,墙倾壁圮。灵问其人,邪惊魂甫定,叹曰:“余之修炼求仙,不为妖媚蛊惑,不以剽窃之功,惟求天地之气。是须仙才,亦须仙援。适乃点余之仙也。”

        及昧爽,邪四视不见灵踪,终不寻矣,太息而去。自是调息炼神,服山川岚泽之气,饵日月星斗之华,金丹已结,蜕形羽化。然无人相与赏月观星,烹茶温酒,亦孤矣。列名于仙籍之日,望花雨晨飞而无趣,闻玉碎昆山亦不喜。

        是夜独至张宅园中,断井颓垣如旧。邪忆江南景致,咒毕拂袖,俄顷月明辉庭,及止则见花木翳如,莓苔绿缛。静言思之,忽闻响动于后,还身视之乃灵。惋然却立,百年已逝,其鬼欤?

        张氏虽入红尘,然非凡胎,血之纯者寿可千载。灵以术隐踪,使邪不可寻之。邪知其原委,忍泣不下,怒而责之,驾云霞以赴庐山。灵无奈相属而去。

        尚一先生曰:一人去而喜乐之源尽散,此所谓用心转也。其害欤?其益欤?吾尚不得解矣。

译文:

        我死去的叔母魏来锦的父亲,名字叫游藻,祖上住在松漠,做的是监考官;退休以后就在西郊的空房子里开设了书馆,给它命名叫“藻华书舍”。神爵三年,我曾经拜访过那里,它占地几十亩,楼宇连绵,到处是假山溪流泉水,苍劲的松树和翠绿的竹子,鸟和鱼相嬉戏,蝴蝶仙鹤飞舞,琅琅书读书声从纸窗和修竹中飘出,泠泠琴声在烟霞繁花中浮动。这看起来不像北河风貌,倒像是到了姑苏,我对此感到很惊奇。这天晚上,我和游藻一起喝酒,喝了几轮,拿书舍的事情问他,他说这是张家的宅院,他们族长跟着狐仙云游四海,族人也隐居了起来,所以老宅就萧条了。游藻看宅子废弃衰败很可惜,进来惊讶的发现陈设和景致竟然没有变化。突然看见一张素笺落到身上,上面写着:“片玉若磨唯转莹,莫辞云水入庐峰。”于是就在这里开设了书馆。

        游藻知道我从小就喜欢民间传说,于是就把这事情说给我听,图个乐呵。我对他的话感触颇深,于是记录下他说的话,留给后来的人。

        松漠张家,世世代代把拾骨入葬作为职业,经常探访少有人到的地方,几代人累积下来知道的不同寻常的事情数都数不清,因此皇亲贵胄和他们来往密切,但他们的隐私不被外人知道,所以很难知道深浅。征和六年,族长张起灵和几个族人在乱葬岗找一个没下葬的棺材,当时荒郊一片死寂,树林森森,棺材没打开就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张起灵把手伸进去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怀疑可能是狐狸。这时候狐狸突然醒了,起来就跑了,因为跑得太快,不能仔细看,只看见一团白得像月亮的东西。族人举起弓箭想要射死,张起灵制止了他,小狐狸这才能逃掉。

        过了一年,张起灵在园子里调息,半夜一个青衣少年挑着莲花灯走来,他面容白皙,举止温文尔雅,眼神灵动可爱。看见张起灵,便上前行了个礼,稍稍问候了几句。他说自己是吴家的长孙吴邪,沿着溪流在月下散步,迷路误入了这里,希望不要责怪。张起灵知道他是狐狸,并没有说话,吴邪也不生气。他本来是临安的一只白狐,来这里拜访朋友,喝懵了睡了一大觉什么都不知道,幸亏有张起灵帮他才不至于丢了小命,就想着报恩。他朋友劝他说:“张起灵性格冷淡,也不缺什么,你别硬往上凑,勾引不着,那就尴尬了。”吴邪说:“想什么呢,我就是想报个恩,免得损了阴德,害我成不了仙。再说了勾引人这事我本来也不干啊。”

        张起灵想走了,吴邪想了半天说:“我过来就是为了除业,以免危害到修仙,不是来干坏事的,干嘛这么严肃?”张起灵漠然开口:“佛说‘一切众生,慎勿造因’,我不求回报,你走吧。”吴邪答道:“那是你觉得,我有我的原则。我还偏要报这个恩了。”张起灵知道不能改变他的想法,就不再应答。吴邪这才觉得有些生气,计划把身形寄托在人偶上变个厉鬼吓唬他,当他瑟瑟发抖的时候就出现把鬼除了,不但报了恩,也杀杀他的威风,实在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第二天晚上半夜,张起灵在书阁里读书,快到四更天,忽然听到窗缝里有响声,抬头看去,一个青脸的鬼怪打破窗户进来了,它牙齿像锯子爪子像钩子,目光炯炯,房子都在抖,一幅要塌了的样子。张起灵抬眼看着,脸色完全没变,也不害怕。这个鬼惊讶地看了一会儿,喃喃地说:“你不害怕?”张起灵没有回答,默默地看着,鬼怪突然脸红了,仓促地化成烟跑了。过了一会儿,窗棂也没有了被破坏的痕迹。

        这之后张起灵就没再见过吴邪了,只是每天都能在桌子上看到一朵青碧色的牡丹花瓣中的脉络像是金丝一样,花叶茂盛,他想了半天不舍得扔了,就放进瓶里养着;有时候能远远看见吴邪,一眨眼就不见了;曾经把书放在桌子上,也有翻看过的痕迹。过了几年都是这样。

        元平初年,张起灵偶然看见吴邪在临摹他的字,十分专注没注意到别的事。悄悄过去一看,行笔落墨都拿捏到了神髓,不像是第一次写;但有的笔画飘逸,不想张起灵写得端正。张起灵轻笑着说:“当初的小孩子现在识字了啊。”吴邪害羞地说:“我刚变人那年有点皮,做事不规范,我还是想偿还。”张起灵问他:“你要怎么还?”吴邪笑了,没说话。

        从此之后吴邪每天晚上都来,他们在园子里聊天,看书评价诗句,喝酒下棋,情义风流,让人忘了困倦。。睡觉的时候,吴邪还有些不好意思,假装吓唬人说:“狐狸能够取人的阳气让人死掉,你不害怕吗?”张起灵说:“你随意拿去用吧。”只见:

        他们睡了好几觉。

        过了几个月,他们正打算灭了蜡烛上床,忽然院子里传来一声惊雷,地动山摇,狂风骤雨,树叶声响巨大。听到云中有人大骂吴邪:“你又不是迷惑人的妖怪,几千年的修行现在要毁在私情上吗?要是这事情被上头知道了,要拿雷劈你,我可救不了!”骂完了之后,烟云消散,墙壁倒塌。张起灵问他这个人是谁,吴邪刚刚平静下来,叹气说:“我修炼不靠蛊惑人,也不靠仰人鼻息,只需要天地的灵气。这要自己有成仙之才,也需要有神仙指引。刚刚就是点化我的神仙。”

        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吴邪到处都找不到张起灵,叹了口气离开了。从此调息炼神,吸取山川河流和日月星辰的精气,结成金丹,羽化成仙。但是没有人一起看星星月亮,煮茶温酒,也是很寂寞啊。成仙那天,看见漫天花雨也觉得没意思,听见仙乐也不太高兴。

        这天晚上吴邪独自到了张家的园子里,是和离开的时候一样的废墟。他想着江南的景色,念完咒语一拂袖,拿上月光照亮了整个庭院,等光芒消失就看到花木繁华,地上莓苔争绿。他静静地思念着,突然听见身后有响声,转身看竟然是张起灵。吴邪惊讶地退后几步站住,已经过了百年,这该不是鬼吧。

        张家虽然身处凡尘中,但不是普通人,纯血的能够活上千年。张起灵用方术隐藏踪迹,让吴邪找不到他。吴邪知道事情前因后果,忍住不哭,气得骂了他一顿,驾着云霞跑到了庐山。张起灵没办法也跟着去了。

        尚一先生评价道:一个人离开了欢乐的源头都不见了,这就是用情专一。这到底是有害还是有益,我现在还是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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