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潘子】断魂雨——清明祭
①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蒿共一丘。
②六七年前刚看《盗墓笔记》对潘子感情不是很深，几个月前复习才发现我最熟悉的人居然是他。
③清明第一碗酒，倒给潘子。
④如果手边有原著，就翻开那章看看吧，就是那一章。写了点潘子和吴邪小时候的事，逻辑依然有点小问题，但是自己实在不愿意看太多遍去改。
潘子第一次看见吴邪的时候，他刚跟了三爷一年多。
彼时他从越南回国，被安排在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厂子里看大门，浑浑噩噩过了大半年，那厂子果然倒闭了。潘子打电话跟相关部门问消息，回复永远都是让他等着，他站在公用电话亭听着话筒里的忙音，把那张写着部门电话的纸条随手扔了。他这兵一当，何止三年，回来的时候已经物是人非，说好的媳妇早就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跑了，连给他说媳妇的爹都没了，也没个人正儿八经张罗后事，潘子在坟岗子上转悠了大半天才找着他爹的坟头，烧了一叠纸钱，心里悲伤得有限。感情这东西，看多了生死，说淡就淡了。
潘子蹲在路边抽烟，三爷只看了他一眼，就把他领了回去。三爷后来说，潘子身上那股气，是野狼的气。潘子很难说清楚他对三爷是什么感情，他文化水平有限，大部分时间不去思考，只是凭着本能做事。如果硬要说，也只能说是再生父母。跟着三爷上刀山下火海，他一直甘之如饴。潘子骨子里就是个不安分的人，又讲义气，有恩报恩。三爷身上秘密多，但他知道三爷对他不假，他也掏心掏肺地去对三爷。
那是个初春，下着淅淅沥沥的绵雨，潘子刚刚把底下几个盘口的事情办完，来找三爷交账。进了三爷家的书房，里面却并不是三爷。十三四岁的清秀少年，站在书桌后面，左手按着宣纸，右手提着毛笔，样子是在练字，但又不是很专心。听见有人进来的声响，他惊了一下似乎是有些担心的样子。潘子知道三爷有个侄子，虽然不常提起，但是很是宝贝，说这是老吴家最后一根独苗了，可千万不能闪失了。潘子曾经问过三爷为什么不娶个女人生个孩子，三爷的笑里有他看不懂的东西，但后来也就不再问了。
吴邪看见来人他并不认识，松了口气，放下笔：“你是来找我三叔的吗？”吴邪那时还没到变声期，声音还是清脆的童音。潘子有些吃惊，吴邪看起来文文静静，根本不像和三爷那种穷凶极恶之徒有亲戚关系的样子，但是吴邪眼睛里闪的那一点光又让他不十分确定自己的判断。他犹犹豫豫地喊了一声：“小三爷？”潘子自己也没想到的是，这声“小三爷”，他叫了十多年，一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但是那时，他没有时间或者心绪去思索，因为他身后传来了三爷的一声怒吼：“吴邪，你他妈是不是又皮痒了！”吴邪一缩脖子，原本文静的表情替换成了有些狡黠的笑容，是男孩子恶作剧得逞的那种得意。吴邪一个高窜了起来，从潘子和书房门的缝隙中挤了出去，溜出了大门。潘子看着那个消失在门后矮自己一个头的身影，若有所思，看来那小孩还真不是看起来那么老实。
三爷从另一边走过来，看见傻站在书房门口的潘子，声音里的怒气还没收起来：“那熊孩子呢？”潘子茫然地摇了摇头：“跑出门了。”“你不拦着点？！”“……我干嘛要拦啊？”潘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哎呀，我最讨厌看孩子了，捣乱不说，这他妈要是出点事，还得被老爷子和大哥二哥扒层皮。赶紧去找啊！”三爷把潘子往外面一推，自己也赶紧换了衣服和鞋往外走，“快快快，那孩子熊着呢。”潘子没有小辈，并不能理解三爷那种心情，但是总归有点羡慕。
出门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却还是阴的。三爷家门外是曲曲折折纵横交错的弄堂，潘子就和三爷分开头去找，虽然他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一个半大的男孩，自己能出什么事。弄堂外面有条不窄的河，但是比别处要浅，那些年头还有船只来来往往，河上打了一排不密的桩子，为的是枯水期给前边来的船提个醒，别在这搁了浅。此时吴邪正站在河中的木桩上，左右为难。潘子站在岸边抄着手看他，似乎是有些想笑：“小三爷，你在那干嘛呢。”吴邪看了潘子一眼，问他：“刚才太着急了，还没问你是谁呢。”“我是三爷手底下的人，叫我潘子就行了。”潘子回答道，放轻了声音。“哦……我三叔他，没有很生气吧，没有想打我的样子？”吴邪挠了挠头。“我可不知道，你到底干嘛了。”“我能不说么。”吴邪叹了口气，干坏事的时候一腔热血，热血凉了才知道害怕。
“你赶紧过来吧，三爷找你找得挺急的，看不出生气。”潘子看他站在木桩上好像是没什么力气了。“我也想啊，但是……”吴邪不好意思说他有点害怕。其实过河的桥离着这边不远，可他害怕他三叔跟上来打他，就想抄条近路，没想到把自己困住了。“这水又不深，淹不着你，呃，淹不死你的。”潘子往前走了几步。“啊……不……不行，掉下去了把衣服弄脏了我妈一样要打我的……”吴邪还是不敢往回走，这时天上又开始飘起了小雨。
潘子摇了摇头，把裤子挽到了大腿根，下了水。初春的河水还带着点凉气，一直没到了潘子腰的位置。他淌着河水走到了吴邪身边：“小三爷，你往前走吧，我在下边护着你，你掉不下来的。”吴邪低头看着潘子，眼神清澈，然后迈出了向岸边的第一步。
在那之后，潘子就很少见到吴邪了，只是跟着三爷偶尔能看见，每次见变化都不小，但是那股子灵气倒是一直都在。潘子见到过三爷最上火的时候，就是吴邪死活要跟着下地的时候，那种火气带着无奈，潘子没办法给三爷分忧，他能做的，也就是护着小三爷周全。
从瓜子庙之后，潘子就总是能在下地的时候看见吴邪。他不是没恼过，这个小三爷一开始就像是个添乱的，处处都得照顾着他，还经常在地下把自己弄得一身伤昏迷过去。但是恼一恼也就过了，他还是得护着。每次吴邪昏迷过去，潘子都在一边守着。一起下地的其他人哪个不是老油条，谁不是看着自己最要紧，偶尔别过一眼看看吴邪就是过命的交情了，但是潘子放心不下，不看着小三爷醒过来，总是不安的。
后来就连潘子这种直肠子都发现三爷身处的事情并不简单，但他依然不去问，只是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家小三爷越陷越深。三爷不愿意看到的，他也一样不愿意看到，他不懂什么秘密，他只知道三爷算是出不来了，小三爷可别也毁了。但是命运，哪有那么好躲呢。潘子看见易容成三爷的小三爷的时候，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站在河中心木桩上的男孩，力竭，犹豫。但他知道小三爷脚下的木桩子下面，不再是及腰深的河水，而是不见底的深渊。潘子还能怎么办呢，小三爷想做什么，能不尽力帮衬着让他办成么。
最后啊，潘子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五感都模模糊糊的，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死了。他依稀想起自己年青的时候看的武侠小说，虽然他觉得自己是个反派，但这时候总该有一场磅礴的对白，一个女人。可惜到最后一刻，他没什么话想说，心里也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想，只能担心失踪的三爷和小三爷了。听见小三爷的声音的时候，他以为那是幻觉，直到小三爷的声音回答了他。潘子用尽自己身上最后的力气一枪一枪打掉了被小三爷触碰响起的青铜铃铛，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居然能有那样的准头。他扯着嗓子唱着“往前走，莫回头”，嘶哑到几乎不成调子，唱着唱着都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一个快死的人了，脑子里没什么别的，感觉和那么多年前护着小三爷过河也没什么两样。
只能护着你到这儿了，小三爷，接下来真的要靠你自己走了。最后一颗子弹，潘子留给了自己。最后他最可惜的，也不过是小三爷扔给他的烟，没有抽上。
又是一年清明，吴邪站在潘子的墓碑前，点了一支烟的手轻轻搭在墓上：“潘子，这几年管得严，没法给你烧纸钱了。”
天上飘着细密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