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执偏见,一意孤行。

【盗墓笔记】【瓶邪】雨村琐记—银杏

①他们是彼此的树。

②今年秋季篇上线还真是早_(:з」∠)_。

③传送门:榆钱   梧桐   大公鸡秘史   指南    总目录



        十月份刚过去没几天,我和闷油瓶在厨房腌着泡菜的时候来了个电话,我那时正在用温水洗香料腾不开手,就让闷油瓶帮忙把手机从围裙口袋里拿出来开了个免提。对面是我老爹,让我抽空三天后把我奶奶送到她娘家村子里去,愿意住就陪着住几天,不愿意住就过五天再去接回来。我奶奶每年秋天都会回去住段日子,那是杭州边缘的一个小村子,不过这个差事向来轮不到我都是我老爹去送的,于是多问了句家里有什么事么。“没事啊,就是我和你妈前两天不是过来泰国玩嘛,赶上台风没办法按时回去了。”我老爹轻描淡写地回答。

        我爹妈年纪大了倒是喜欢满世界瞎跑,除非用着我办什么事情否则从来不跟我讲,我一个当儿子的都是在朋友圈里看见才知道。“那你俩可小心点,别叫人家几句话骗了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啊。”我边说边把洗好的香料沥干,往闷油瓶刚刚搅完盐水的泡菜坛子里放。我老爹的语气十分不屑:“行了行了,就你这种人家不要讲话就能拐跑的还敢过来教训我?”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晓得了就是把我奶奶送回去是吧,没别的事情那先这样了。”说完我赶紧挂掉电话,抬头看了看闷油瓶,他在默默切白萝卜条,一脸无辜的样子。

        三天之后我开着车带着闷油瓶去接老太太,想着过去住段日子也好,这是杭州最好的季节,天气冷得不过分,桂花也都开了。老太太带的东西倒是不多,只有一个箱子,烟在她肩膀上站着,脚上栓了条细细的银链,另一端扣在手镯上。我爷爷离世后,我奶奶也不愿意和儿子们住,大家都踅摸着寻个宠物陪陪她,二叔找了这只金刚鹦鹉,全身雪白只有尾尖和翅尖的羽毛是宝蓝色,我奶奶相当喜欢,给起了个名字叫“烟”,天天逗弄。

        过年的时候烟见过闷油瓶一次,似乎还记得他,老太太在车后排安顿好之后,烟便从她肩上跳到了副驾驶椅背上蹭蹭闷油瓶的脸颊。我拧了钥匙后瞅了瞅烟,让它到后面去,免得被交警查了;烟掉头叨了我一下才跳回去。这一嘴倒是不重,但我心里还是忍不住哀嚎,这家伙真是很长眼色,知道挑个年纪最小的欺负。闷油瓶抬手揉了揉我的额角,没用什么力气,蜻蜓点水似的碰了一下就放开了;我下意识地从后视镜瞟了眼老太太,她抚摸着烟的尾羽,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从长深高速转杭新景高速走三个多小时就到了村子,村口看过去就能看到两棵老银杏树,据说长了一千多年,已经将近三十米高,我奶奶的娘家就在银杏树后那条街上,甚至有几根枝丫伸到了院子里;但实际上老太太娘家人早就去世了,也只剩下这几间房子,却一直舍不得卖。

        这边空气很干净,但毕竟也有一年没住人,我给老太太泡了杯枸杞茶,让她在院子里先坐会儿,我进去扫扫尘。闷油瓶很自然地跟着我,刚走了两步就被叫住了。老太太一边把手镯上连着烟脚链的环扣拆下来扣在椅子把手上,一边说:“被你伺候着,还真是不太习惯。”闷油瓶只是回头说了句没关系,就继续往屋子里走。其实我一直觉得老太太对闷油瓶有种相当淡泊的敌意,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来自漫长时间的遗留还是因为现今的某些情况,但她从来不会横加干预——我奶奶几乎没有看不开的事情,也许只是有些不甘心。

        我们在村子里的这几天,虽然是住在一起,但除了吃饭就很少见到我奶奶,她似乎很早就出门了,于是我带着闷油瓶在这个小村子里随便逛了逛。这是个典型的江南小村,白墙黑瓦,青石板街,流水环绕,远处有黛色山峦;我对这个村子熟悉得有限,从小也没来过几次,但对那两棵银杏树印象很深。这两棵银杏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被村里围上了围栏保护起来,围栏上系了厚厚一层红色的许愿带,那些吉祥话以“百年好合”最多,因为本地人都说这是对夫妻树,一棵叫“明皇”,一棵叫“太真”,相拥相依才踏过这千年风霜雪雨。

        雌树下面摆了张石桌,桌面刻了围棋棋盘,棋子盒也是拧在桌面上的。我和闷油瓶在村子里晃了一圈后就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我顺手就拂了拂棋盘上的落叶,摆了颗棋子,看着闷油瓶;他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才扭头看了眼棋盘,但没急着动,而是问:“下什么?”我听了就笑喷到趴在桌子上,下巴垫着胳膊看他:“围棋。”以前有一次闷油瓶跟胖子下棋,我就站胖子身后在恰到好处的时刻发出冷笑,最后把胖子搞得浑身鸡皮疙瘩把我按在凳子上说你行你上,我撸起袖子就跟闷油瓶新开了一局,十招之内就赢了——闷油瓶跟我下的是围棋,我跟闷油瓶下的是五子棋。

        这局棋开的倒是相当随意,我下着下着就会拆两步棋,想半天才重新下;闷油瓶就趁着我瞎琢磨,把落在棋盘上的银杏叶捡了,扔回到树下。我当年学棋时,老师跟我说做学生可以悔棋,但别慌慌忙忙,好好想为什么要拆了,怎么行不通,应该怎么下;后来我就没有了悔棋的权利,兵戈相见刺刀见血,对手不留情,我自己更不会允许。现在也就剩这个可以跟他随便耍赖的人,情不自禁地倚小卖小,理不直气也壮地往回拆子,但还是常常眼看着输掉。

        我刚刚把一颗子放好,手还没拿回来的时候,突然从树上掉下来个缀满白果小枝子,“啪”地摔在棋子中间搞乱了一片;我把小枝子捡起来,余光扫到银杏树干上有团小影子狂奔下来。一只松鼠从树干上跃起飞到了棋盘中间,原地转了一圈,黑溜溜的小眼珠盯着我手上的枝子,然后满含着愤怒和控诉叫了一声;我赶紧把枝子还给它,它叼起来就撒丫子跑了。闷油瓶默默地把棋子一颗颗摆回去,我按住了他的手:“那什么,我也想吃。”反正离输不远了,还是先填填肚子。

        回到老太太家里,我把冬天温酒用的小泥炉扒拉了出来,闷油瓶就在伸进院子里的银杏枝子下面捡了几颗白果。小泥炉下面烧着银杏叶子,上面铺着厚厚一层盐,再把白果撒上去烤,等到白果尖端裂个小口,就可以剥开来吃了。

        刚烤好的白果还有些烫手,十分软糯但苦涩味非常明显,却会让人忍不住去寻找掩藏的清甜。我剥壳剥得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做着简单重复的事情时很容易忽略时间和周围的情况,所以当闷油瓶从我手上拿走最后一颗白果的时候,我根本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把那枚白果填进嘴里。白果微毒,确实不能吃多了,但我还是顿时化身小松鼠,扑了过去妄图从他嘴里把白果抢回来,抢着抢着就觉得不大对劲,闷油瓶握在我腰上的手缓慢用力,我有种几乎要被捏断的错觉,就分开一点跟他说今天晚上就要回去了,这要是没人开车可不行。

        傍晚要离开的时候,我趁着闷油瓶收拾东西独自跑出门,在银杏树下的栏杆上栓了根许愿带,倒不是“百年好合”,而是“长命百岁”——毕竟百年好合是不需要求的,我却很想把这个百年尽量延长,可又总觉得这种想法是不是太奢侈。

        晚风一阵阵吹过,带下来金黄的落叶,像是怎么也落不完似的;我仰头看着银杏,但是离得太近,看不到树顶,渐渐地有些发呆。突然有只手拍上了我的后颈,把我的头按正了。我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这触感太熟悉了,差点条件反射性地往地上栽;闷油瓶上前半步站到我身边,手沿着我的脊骨往下移,最后在腰际放开,声音浅淡:“回家了。”

        我心里突然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塞满了,很想马上回到家里,泡菜这个时候开坛应该是最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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