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家猫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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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陈锦枫显然不是对我说的，我看着胖子，想要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但不好直接开口。因为之前我在陈从语和陈锦枫面前伪装出无所不晓的形象，现在要是表露出其实对她们家的事情并不了解，可能会给之后造成一些不利的影响，所以得换个方法。

        “这么着急？”我问陈锦枫。胖子熟悉我的说话方式和思路，抢着开口对陈锦枫说：“可不是嘛，反正你家那祖坟都给炸了这么多年了，还非急在这一时半刻的？”我心里稍稍有些惊讶，表面上却没表露，只是无奈地摇头。“哎大妹子啊，有句话啊胖爷我憋了好久，不吐不快，”胖子一屁股坐下来，单手搭着我的肩膀，大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指了一下“张起灵”朝陈锦枫说，“咱小哥当年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家祖坟离得那么近，无心之失。你要说一声，咱逢年过节提个脑白金上门好好道歉；赔钱也行，咱小佛爷也拿得起。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呢！”

        陈锦枫倒也不觉得冒犯，回应道：“您看，您也说了，最多就是道歉赔钱，也不会来处理事情。”胖子大手一挥道：“嗐，哥儿几个都金盆洗手那么多年，搏命的事早就不干了。再说，你看看你家这日子，过得挺不错，也用不着祖坟冒个青烟来保佑，心里记挂着就得了，没必要非得再给捣鼓出来。”

        陈锦枫笑而不语，只是坐下来倒了几杯茶。胖子见她不答，啧了一声，又说道：“行行行，算我们理亏。但是老话说得好，用人不疑啊，你还押个人质这不是信不过咱吗，我们哥仨联手才叫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天下无敌！”

        “我倒是信的，”陈锦枫捏着杯子说道，“只不过家慈吃过亏，所以总归更谨慎些，而且人年纪大了也固执，还请各位多多见谅。”看着人家油盐不进，胖子挠挠头，貌似沮丧，但心里有底，后来我才知道他来来回回扯那么多话是在拖延时间。

        我瞥了坐在边上没什么多余动作的“张起灵”一眼，他从刚才起就默默盯着我的脖子发呆，盯得我背后发毛，冷飕飕的。既然这个人已经易容成闷油瓶，那肯定是在尽量模仿闷油瓶的神态；但是闷油瓶会这样看着我么，我分出了几个脑细胞略微思索了一番，居然没有得出结论——有时候就是太熟悉，最终成为习惯后，反而不会在意。

        这时候胖子也注意到我脖子上套的箍，皱了皱眉，伸手要碰：“哎这什么呀？谁特么手那么贱啊，这还拴上了？！”我连忙往后缩，把他的手拍掉，这几天我自己都不敢乱碰这个项圈，甚至做吞咽动作的时候都有点心慌，毕竟再怎么说不跑就安全，也盖不住它里面有炸药的事实。

        “只是一点小的安保措施而已，没什么。”陈锦枫脸上挂着种浅淡的笑容，显得谦和有礼，像是妆饰完美的面具。我冷哼一声：“那确实，挺好的安保措施，只要跑远了我人就炸了，都没有‘不安全’的机会。”

        “张起灵”神情未改，只是转头看向陈锦枫；而胖子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直接说道：“陈老板，这就过分了啊。”陈锦枫丝毫没有动摇，只是顺着话锋说道：“这没什么，只要能解决问题，不也就不用担惊受怕了么，所以两位最好尽快开始准备，别再浪费时间。”

        按照胖子的脾气，他应该是要直接发火掀桌的，他才不管什么时机不时机，有时候靠着这种出其不意居然也能剑走偏锋地取得优势；这次胖子明显是压制住了，他脸颊上的肉都在颤，但却只是捶了下石桌面，吼道：“行！算咱阴沟里翻船！”胖子坐得近，嗓音震得我耳膜都有点疼，他重重地按住我的肩膀，站起身对陈锦枫说：“走，我给你列个清单你去找人采购。这小两口有四五天没见面了，让人家好好聊点私房话，咱俩换个地方，免得听了牙酸。”

        陈锦枫倒也没有拒绝，带着胖子离开，看样子应该是往双岘室走，我这两天已经把这一亩三分地混得很熟，印象里那边是个小书房。现在只剩下我和“张起灵”在水榭中，我却并没有说话。其实就算是真的闷油瓶坐在这里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但由于多年以来的默契，并不会觉得尴尬，即使没有什么话可聊也是舒适惬意的；而现在对面那人并不是闷油瓶，我只能尽量显得自然些，转过身继续喂鱼。不过可惜池子里的锦鲤被我连续喂了好几天，估计已经快撑得翻白眼，抢食都不积极。

        坐在不远处的“张起灵”依旧注视着我，这种意味不明的眼神我居然很熟悉，而且这人我以前应该没见过——曾经有几个张家本家人到我铺子里找过闷油瓶，都是我第一手接待；但又没有什么话题好说，闷油瓶过来之前我就只能跟他们相对枯坐，自己给自己找点事，而第一次见我的张家本家人基本都是用这种目光打量我，仿佛我是什么异星来客。我曾经随口跟张海盐说过，这帮人什么毛病啊，一个个都不知道在想什么，简直莫名其妙。张海盐那时呵呵笑了两声，眼神隐藏在镜片下面忽明忽暗：“别在意，可能也就是……见识一下。”我当时瞠目结舌，不太敢往深处想，也没再多问，生怕张海盐说出什么让我心梗的话——以他的性格来看是非常有可能的，之后对这种注视也尽量视若无睹。

        不过现在情况有点不一样，这人毕竟还顶着一张闷油瓶的脸，而且远处还能看见几个保镖——虽说园子里本来没有人看管我，但陈锦枫带着胖子和“张起灵”进来时，带进来几个安保，现在正很分散地站在四周——完全不交流可能会引起怀疑，所以我略微思索一番，还是开口轻声问道：“有什么要说的吗？”

        “张起灵”眨了眨眼，似乎有些迟疑，但还是说没有。他的声音并不像闷油瓶，不知道是因为闷油瓶本来就不太说话所以不用模仿，还是因为他觉得在我面前没必要模仿。“你觉得不舒服？”他反问，声音也压得很低。我沉默了一会儿，问他我是不是表现得很明显；他摇头说不是，是猜的。之后这个“张起灵”没再说过话，也没再盯着我，只是看向水面上我把鱼食扔下去的位置。

        这我倒是相当意外。张家本家这些人个个乖戾，都很不好相处，而作风强硬的人在某种程度上往往忽略他人的想法，即使没有恶意也总归让人很别扭。而这个人居然考虑到我被盯着会觉得局促，在我见过的张家本家人里已经算是难得，也幸亏如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才没觉得特别度秒如年。

        当晚我平躺在床上，没有丝毫睡意，胖子的出现带来了许多新的细节，同时也提醒我事件的进程开始加速。透过窗户向外看，天空中月色非常好，也很熟悉，似乎幻境中那艘采珠船起航时就是差不多的月相，所以陈家的急切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错过了，说不定就要等到明年。

        我正盯着月亮琢磨事时，身边的床垫突然一塌，我随即滚进略带寒意的怀抱中。我心脏几乎骤停，半是激动半是惊吓，懵了两三秒钟后才伸手攀住那人的肩膀捏了捏，果然是闷油瓶。我原本以为胖子过来探探情况，而闷油瓶那边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准备，所以根本没有想过他会来，一时之间脑子短路，呆愣愣地开口说道：“你是不是穿着鞋就上来了？”